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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分:采茶纪

时间:2024-02-18 09:51:14 作文 我要投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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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分:采茶纪

  我向来是不爱喝茶的,小时不耐茶中苦涩,对阿嬷日复一日炒茶翻晒的工序也不甚理解,相较于光怪陆离的有色饮料,茶水往往是被我弃之不理的,《红楼梦》里妙玉说“一杯为品,两杯即是解渴的蠢物,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”,说的宝玉面色羞愧,引得黛玉宝钗嗤嗤发笑。大抵我在妙玉眼中是被划分为第三类的。

  但我终究是浸在茶叶里生长的孩子,故乡的邻山是茶山,人间四月春分至寒食前的一段时光是采茶天。小时候孩子好像有种与生俱来和自然亲近的能力,我也有过在山间打滚的年纪,往往因为贪那一碗劳作后的糖水便屁颠颠地跟阿嬷上了山。春风前后的茶山薄雾袅袅沟壑深,清风拂过,绿滔澎湃如青龙腾起,摄人心魄。采茶女的斑斓的头巾星星点点,穿梭在青绿的茶山之中。以采细嫩叶为主的江南名优茶,对采摘手法相当讲究,一提二夹三掐是阿嬷常常念叨在嘴边的基本功。我顶着大日头,看阿嬷的掌心向上,用拇指和食指夹住新梢的芽尖再捎带一两片嫩叶,看准时机用手指的巧劲把芽轻轻攀断。

  那时候阿嬷的头发还是半白,腿脚也还利索,沿着漫山绕的茶垄疾步走上片刻也不带停歇。我通常没有这样的耐心,往往随手撤下一顶笠帽,就找棵翠盈盈的茶树乘凉,想偷一个惬意的春眠。睡梦中总听见有人声唤囡囡,事情往往都已我被揪红的耳朵告终。

  后来我踏上了离乡求学之路,对故乡茶山的记忆也如半山的烟雾消失在了记忆深处。

  偶尔通话,听闻她腿脚渐渐的已经很不方便,挎篮上山,走起路来总是一跛一跛的,但一年又一年,她从未间断过。我几次想劝她不要去了,可想起她采茶时绽开的眉眼,我又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
  就算是不在她身边,茶包却源源不断地寄到我身旁。

  那茶一喝又是好多年。

  假期我偶尔随她去采茶,年年都是春风农忙之时,我俩一前一后,我在后面跟着,她在前面缓慢地走着,慢到每一步都像在用脚掌亲吻大地。到了地方后,她就开始安静地采茶,和茶树相对而笑。茶树已经很老了,新叶刚刚盖过一片,她也已经很老了,发丝垂雪。我看着她站在茶叶间,指尖轻缓,又老了一年。阿嬷背着箩筐下山,许是知道我很久之后才会回家,这次她做的格外用心。她将茶叶摊开在晒笠,为的是去除茶叶里的水蒸气和叶子的青草味。

  一对沟壑纵横的手掌把晒好的茶叶进行搓揉杀青,直到叶儿变成细小且两边尖尖的样子。儿时,我最无法忍受的便是炒茶和烤茶的过程,这过程枯燥又极其漫长,对小时候坐不住的我来说完全是一种煎熬。每当这时,阿嬷总是一边唱着采茶歌谣哄我,一边让我细细看其中精要,只可惜我总是听不下几句便沉沉睡去。

  我不喜欢喝茶,茶太苦,都是岁月的苦味。

  学业的繁忙如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,真应了那句话“忙的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”,氤氲的茶香渐渐迷失在我的鼻尖,记忆中那个老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了。

  她再一起在我心中泛起波澜是高考前的那个春分。多次考试的失利已经把我挫败地灰头土脸,故乡神奇的地方在于他永远不会嫌弃每一个回乡的人,故乡永远给予归乡人以疗愈。

  那天,她如往常一样上山,让人没料到的是,半路竟然下起了雪,我们都以为她会直接回来,可是没有她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雪上,走在山间。春分的天气正是乍暖还寒时候,那天山间抖落一场雪,她把白头还给岁月,再挽上山间一场雪。她带着一篮子新生的茶回来了。我本以为这茶必是极苦的,苦味中又拌进了雪的冷味,必是生冷难耐。可当那温热的茶水淌过我的舌尖,竟在我的唇齿间惊开一春的花叶,我惊愕地回头,却对上她含笑的眼。

  我想,她采茶时也是这么笑着,该是她的指尖拣尽了雪,焐化了岁月的苦味,熬出了春茶。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,阿嬷跟我说的她和她的母亲上山采茶的事。我的思绪纷飞到那先人种下第一棵茶树的日子,眼前仿佛出现陆羽在树下品茗,纸币磨墨续写《茶经》的场景,春分时节,历尽霜雪的茶树肆意摆动着新生的嫩芽,在一代代采茶人地培育下成长,原来茶树的一生,也是采茶人的一辈子。焕发生机的并不是春分这个节气,而是无数劳动人民熠熠生辉的智慧和对土地的热爱,我想我也该记得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点点滴滴。

  “这人呐,就得像茶叶受得了高温熬,才知由卷至舒的其中艰辛”阿嬷边煮茶边笑吟吟地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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